大写的三串儿

【轰爆】命运的引线 05


日常排雷提醒:
*一点都不理性的理性abo
*原著背景+我流abo特殊设定
*俗
*轰爆,内含怪异的出(—>)胜;对此请务必报以宽大的心胸,反正也没法把我的头按在键盘上摩擦。
*本章起修罗场正式开始
*以上ok?

———————————

05·蛛丝·


这一次相泽接到临时通讯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多。

他把视线落在专用通讯器的那个接听按钮上,眼皮忽然就开始狂跳起来。

… …


四天后。

爆豪被停课了。

当然相泽并没有明确地使用“停课”这样令人难受的字眼,他将目前的状况解释为病假——讲台下面几个同学对视一眼,有人微微耸了耸肩膀——但没人真正了解现状。

真正为数不多的、些微触及到实情裙摆的人除了一位为此深夜接到公职人员专线联系并从校委员会处受到口头警告处分的成年人以外只有两位同学,只不过其中一位是个坦荡的骗子、另一位则是口波澜不惊的井——

现在这口井墩在自己的座位上,双臂交叠坐的端正,安静的好像已经长出了千年的苔藓。八百万想起来上次实习的时候他和爆豪被安排在一个区域里,于是她下意识地看了对方一眼,看到他微微低垂的头和额发间露出的困顿的眼睛。

看起来十分的疲惫。

轰又下意识的把双手交叉起来,他近期的睡眠质量下降严重,按时的服药保障了激素问题却无法应对他精神上的压力——最近他忽然开始频繁的做梦,梦境里混沌的空间里充满湿滑的液体和窒息的低热,从实习结束后的某天晚上开始,从虚幻和真实之间反复惊醒——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不管是绿谷还是饭田,而其他人似乎因为正处在肾上腺素高爆发后的疲惫期中,身体与观察力都以外的迟钝,尚且没有格外在意他。他现在心情说不上有多好,除去身体原因以外还有另一种情绪紧抓着无法释怀,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神经过分敏感地纤细着,戒备着周围,扑风捉影好像在与空气为敌。


结束那一晚的实习后于次日清晨返回雄英,相泽来接他们。藏蓝的沥青马路上浮动着乳白色的晨雾,东方刚升起的太阳将它们撕破,雄英的校门和后面高大的双子教学楼就这么一点点清晰起来。车子停稳在路边,他们排着队走下去,有的人昨晚没有休息好在座位上睡着了,现在被一边的人摇醒推搡下车,一边大声打着呵欠一边嘀咕着不开心。

轰被夹在一个不前不后的位置安静等待着,走下车看见相泽冲自己小幅度地招了招手,于是他走过去。“这次行动幸苦了,你做的很好。”相泽并没有与他说太多,其他人在迷迷糊糊的列队,饭田铿锵有力的大嗓门是唯一的背景音。
“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有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去校医院找治愈女郎反馈情况。”相泽把手抬起一点,好像是想拍一拍他的肩膀,但是举到胸口的位置后还是别扭地拧成了一个抚摸自己脖子的动作——他还是不能习惯去做这种“欧鲁迈特”式的动作。“总之,你表现的很好。”他自言自语一样地重复了一遍:“另……”
轰安静地看着他,但是相泽忽然刹住了话头。
“?”
“……不,没什么了,你过去列队吧。那不是你的事情。”

轰就是在这一瞬间忽然被那种莫名的情绪纠缠上了身。

相泽老师说着话的语气,他的表情,他撇开视线的样子——那种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在诉说着他——轰焦冻——做错了事。好像即便他已经“做的很好”了,却仍旧有什么十分隐秘、却让他万分期望的事情没能达到,因此反倒令人暗暗失望了起来——而这种失望甚至还在相泽的意料之中。


“梦?”

治愈女郎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轰抬起脸,让对方瞧见他眼下不健康的乌青。

“你这是有多久没有睡好了?”
“实习回来那天晚上还没有事,后来就……”
治愈女郎听罢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你想要做一个全面的检查的话当然是可以的,但事实上你并不需要。相泽老师反馈说这次任务你表现的很不错,冷静、稳定,所以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会给你开一点有助于睡眠的药物,你只要按照步调来就好。”
“如何?”
“麻烦请给我再做一次检查吧。”
他这么说道。
治愈女郎点了点头,她最终还是应允了,虽然看上去依然并不怎么支持眼前这个少年突兀而莫名的偏执,但还是亲自为他做了各项必要的检查,只血液样本就采集了四份。
“做完这一次检查之后就真正放下心来吧。”她说。

轰慢慢点了点头。

他拿着治愈女郎手写的凭单走出采样室,来到一旁的办公间递给里面昏昏欲睡的某位老熟人。

实习医生手忙脚乱地戴上眼镜点亮电脑屏幕,“咋又是你啊?”他一边敲打着键盘完成电脑里相应文件的存档一边嘟嘟囔囔地跟轰搭话,“就你一个?另一个最近还好吧?”
“他去了医院。”
“为啥?”
“实习的时候……受伤了。”
“啊如果是他的话我一点都不奇怪……不是多严重吧,你也不要太过在意了啊。”
“跟我没有关系。”
对方抬头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轰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透露着疲惫和轻微的烦躁,他重复了一遍:“我没有被影响,所以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

这不像是他的嘴里说出的话,过于情绪化了,自己听着都觉得陌生。

“……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吧,如果是我说错了什么话惹到了你,我向你道歉。”实习医生把视线转回到电脑屏幕上,骨骼突兀的细瘦手指在键帽上最后敲打了两下,然后缩了起来去接一边老旧打印机吐出的单子:“话说怎么最近总是有人向我生气呢,今天上午治愈女郎前辈也是……”

“我不明白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又一次,轰打断对方眼看着又要开始的长篇大论,他真的很少显示出这样外露的咄咄逼人的气势,或许是近期不佳的精神状态松动了他的意志力,让他的脾气也跟着糟糕起来:“你们一边认为我不应该跟他靠近,一边又无理由的认为我应当跟他很近,而现在的我,就好像没有达到你们理所当然的期望。”

在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实习医生浅褐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像是被他难得坦诚而不顾一切的言语吸引了,正在深深地思考。等到轰又恢复了他一贯沉默的性子,他才又张开嘴:“其实,我以前以为你是只是单纯不爱说话。”——就这样平静地陈述着,一反常态后声音和语调一下子也变得陌生起来——“原来你是这么傲慢的性格吗?”

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纸在桌面上磕了磕,在放弃试图讲什么不高明的笑话来缓解气氛后,整个人的气场变得锋利而刻薄起来:“不过有你这样的Alpha在,某种意义上Omega也算是得救了。所以很好哦,这一点点傲慢很好哦,毕竟……”

他把标注着部分即得结果和剩下的报告书领取时间的单子递给轰,收拾起嘴角刚挂起的那一丝讨人嫌的怪笑:“毕竟Alpha的话,比起什么自身的健康和友不友善的态度,更应该重视重视性犯罪问题吧。”


*****

目前为止,唯一彻彻底底了解现状的只有爆豪胜己一个当事人。

他在一阵翻搅的恶心感中猛地睁开眼睛,视野还模糊摇晃的,拼命挣扎起来的身体也才撑到一半就歪了下去,最后半个身子挂在床边一下子吐了出来,手指攥着床沿的铁栏杆用力到骨节泛白。
“哎呀。”
在这一塌糊涂中他听见一个声音,伴随着拖动椅子发出的刮擦声:“这跟我当年怀他那阵子的时候简直不相上下。这叫什么来着胜桑?这就叫报应。”
“少说两句吧孩子他妈……”

于是在昏迷三个小时后,某医院住院部,爆豪胜己在吐完擦干眼泪后正式被医生宣布意识回归。

护士陆陆续续进来给他拔掉静脉注射的枕头、测量血压,中年谢顶的医生带着听诊器走进病房,他冷眼旁观对方跟自己的父母客套两句,然后心情糟糕但万分自觉地解开上衣。
“……现在的孩子营养真是充足啊。”那医生拿着听诊器感慨了这么一句。
“?”
“所以发育的这么好。”
“……”

爆豪弓着背坐在病床上任一群人把他摆弄过来摆弄过去,他拒绝把后背靠在护士刚给他垫好的枕头上,因为光己抱着手臂在一边看着说了句这样就更像她当年了。至于胜,做爸爸的这位刚刚出去,爆豪听见他对光己说医生已经允许可以少量摄入流食了,自己去外面给胜己买份粥。

“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们给你做了一些化验检查。”等到护士们忙完走掉后医生拖了两个凳子坐在爆豪的床边,然后让了一个给光己:“你体内的激素水平相当紊乱,这是被某个Alpha的信息素影响到的结果,这对于你而言属于很危险的事情,还好你晕过去了,不然后续处理会很麻烦。”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本来你这种情况,出于为患者考虑的角度我会强烈建议你远离这种不安定的环境……但是你的父母对我说了很多。”注意到爆豪一瞬间僵硬绷紧的肌肉,医生做出一个安抚的手势:“如果这是你们深思熟虑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强迫什么。”爆豪稍稍放松了一点,他抬起头看过去,光己只冲他耸了耸肩。
“我频繁的呕吐也是因为这个?”
“说到这个,果然之前也出现过这样的反应吗?”
“有几次,没法控制。”
“注射型的抑制剂药量比口服要大很多,对身体有一定的刺激,所以才要严格登记,也只能在初期注射两次,之后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是严格按照你们的要求来做的。”
“问题似乎就出在这里,你对这类药物的耐受比一般预估还要低一些,注射后再加上持续的口服……这段时间很辛苦吧。”
“……”
爆豪不再说话了,而医生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他叹了口气:“听你的父母说,你是个很自主自律的孩子,也很聪明,这样的身体状况下想要达成你成为英雄的目标有多么困难,你……”
“啰嗦死了。”
“喂胜己,不要对医生说脏话!”
“你们不会只有这些废话的吧!”这一次爆豪连理都没有理一下母亲的斥责,他赤色的双眼紧紧地锁住医生的脸,上半身因为情绪的爆发和压制之间的平衡而微微挺直。

医生拿捏着手里的原子笔,他审视着眼前的少年,薄薄的眼皮因为长时间的昏睡而浮肿一些,淡红色的血丝在清澈的眼中清晰可见,五官锋利而深刻,被日光灯照射着,过分凌乱的阴影投射在上面,显现出一种病态的倔强。

危险而难以驯服,伪装坚强,不堪一击。

就像是受伤的幼兽。

他把视线投向一边的女士,而这位做母亲的居然完全没有接话或发表意见的意思,医生差点没忍住又是一声叹息,想这都是一家什么人。

“总之……我们跟其他专家紧急沟通得出的方案是这样。虽然借助某个Alpha的帮助是最一劳永逸的方法,但是这种行为——”他伸出手在爆豪后颈部位按了一下,常年接触消毒器材和各种药剂的比常人要干燥冰冷的手指让爆豪打了个哆嗦。“——同样存在比较大的风险。”
“这个部位是你的腺体,一般情况下,A性别与O性别进行生殖行为的时候会通过咬破这个位置实现信息素的融合,你的身体会通过记录对方的信息素而结束发情期。虽然一般人没有信息素,但是可以通过模拟这个过程再配合微量的药物对身体进行‘欺骗’。”他尽可能易懂但是详细地说明这其中的生理原理。
“医生你的意思是说……”
“其实如果是成年人的话,采用这种方法更妥当……虽然您的孩子未成年,但如果他有可以信赖的恋人的话,即使对方是普通人也……”
“凭这个小子很困难啊。”光己想都没想的摇起了头:“请问还有其他的预备方案吗?”
“啊?!你说什么啊老太婆!”
砰的一声,这一次铁拳制裁终于取代口头的说教落了下来,光己一脸平静地摇了摇自己儿子因为疼痛而深深埋下去的脑袋,对着一脸惊慌反复不停摁着原子笔试图稳定住情绪的医生无奈地重复:“所以,没有其他预备方案了吗?”


******

相泽现在正在被训斥。

其实也完全不至于用上“训斥”这样招人误会的字眼,只是目前他在眼前这一圈坐得端正的老师和一个校长面前站的笔直,不管怎么看都很严肃就是了。

“我很抱歉。”
“不用这样,相泽老师,大家都能理解你的良苦用心……毕竟多年前曾经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也是我们校史上惨痛的一段回忆。”校长拢着他小小的手,五颜六色摞起来的一堆书垫在他的凳子上,他挪了挪屁股,仿佛被这过于严肃的气氛压迫的十分不适。
“没错,况且最后也没出什么大篓子,也不算是什么安排失误吧?”麦克操着一副滑稽的大嗓门跟着喊,一旁的午夜忍不住偏了偏脑袋,离他远了些。
“是啊。”欧鲁迈特在一旁也说着:“我们更要考虑的是接下来应该采取的方法。”
“正是如此。”校长点点头:“这才是我们这次会议的目的,相泽老师,快请坐吧。”

相泽略微颔首,他在落座后很快又开始提出自己新的想法:“这样意义和目的都不明确的尝试我想不会再进行第二次了,下一步,我会严格遵循有效性的原则来尽快处理这件事情。”
“你看你又来了……”布拉德在一边嘟嘟囔囔地摇着头,发出不赞同的声音。
“爆豪他,他的觉悟不输给任何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阻碍,只要在他的可控范围内,他都会拼命给出最好的解决方式,而我作为他的班主任,有这个义务和责任来帮助他。”相泽这样说着,语气十分坚定。
“照这样来说,你似乎有了可行的方案了?”校长看着他。
“昨天我跟现在负责爆豪情况的医院医生和他的父母都进行了通话,我们暂拟了一个风险性最低的方案,只不过是否可行还需要经过几个确认。”相泽说完把视线投向坐在桌子另一边专心听着的欧鲁迈特,对方愣了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方案是……”

等到相泽将他的方案说完后,整个房间安静了有那么数秒钟,然后被麦克的大嗓门掀了个底朝天。
“喂喂喂喂!喂——!这样这样这样!这样啊!太——理想化了吧!”
午夜一把推上他的下巴,强行逼迫他住了口。“虽然我也觉得有点罗曼蒂克。”她撇撇嘴露出一个介乎于吐槽和无语之间的笑:“但是不觉得也有点强人所难吗,相泽老师能说的出口吗?”
“……如果你和我一样长期不间断地带了他们这个班一年半,你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来了。”
“啊啦这样吗。”
“所以相泽老师。”欧鲁迈特指着自己的脸:“按照你刚才说的,我需要做的是……”
“你什么都别干涉就是给我帮大忙了,你能做到吗,做不到吧?”
“唔……”
“关于轰焦冻同学那边又是如何处理的呢?”午夜想起了这个问题。
“他这一次的表现已经合格了,按照以往的经验来处理——正常的身体训练配合药物控制激素就可以了。另外安德瓦也为他做了无条件的担保,让他继续和其他学生一样的课程和训练。”
“我就知道是他……”
欧鲁迈特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举手示意:“如果爆豪少年需要担保人的话我也……”
“免了吧。”相泽想都没想就给他否决了。
“哎怎么这样……”
“总之。”校长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唤了过去:“就风险性上,这确实是最低的。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为了不重复曾经的错误,也为了这一根好苗子不再遭受多余的责难,我们应当、也必须去尝试。”
他这样下了结论:“拜托给你了,相泽老师,在爆豪同学的这件事情上你依然拥有最高的权限。”
“谢谢您。”

相泽这么说着,将双手放在大腿上,又冲着校长行了一个正式的大礼。

“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报告,这个信息的提供者是爆豪本人,关于我们上次的行动捉住的那个Alpha……”


*******

爆豪在医院住了四天,第五天是周末,他被通知终于可以出院。

“再休息一个周末吧,下周一就可以恢复上学了,雄英的课程是个什么样的魔鬼课程我也有所耳闻,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试着相信或者依赖一下身边的大人们如何?”医生这样说,他听了,但没有回答。

吃过晚餐后他躺在房间里,光己和胜有工作上的紧急事情要处理,支会了他一声后就出了家门,爆豪把手臂枕在脑袋下,听光己抱怨着社会人如何如何的大嗓门渐渐走远。

他开始想一些很蠢的问题,一些他从来、以后一辈子也不会对别人描述的问题。

——我是谁。
——爆豪胜己。
——我是什么。
——OMEGA.
——Omega是什么。
——身体机能变异可能、发情期、器官变异、生育机器。
——我的目标是什么。
——第一的英雄。
——为此,我可以利用什么。

爆豪把一条手臂压在眼睛上,晶状体被挤压在黑暗中显现出绚烂的花斑。

他没有对任何人坦白的是,他说谎了。在那次实习开始之前,他没有服用抑制剂。因为连日来身体内部的不适折磨的他有些崩溃,同时他无法放弃已经近在咫尺的这个机会——曾经他因为自己的过错错失了一次通过执照考试的机会,为此他付出了被甩掉好远的代价,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在自己身上发生第二次。

他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个决定才造成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但是他想,他没有做错。

每一次他拿自己做豪赌,他都没有错过。


但是如果,可以回到那一天的话……

回到哪一天?

爆豪翻了个身,把心脏的位置按压在柔软的被子上,顿顿的压迫感轻微阻塞他的呼吸,缓解心脏处的不适感。

自己什么时候居然会开始考虑这样无聊的事情了?

一直以来都被胁迫着拼命前进,总是有着紧急的情况逼着他不敢掉以轻心,逼着他不能想多,压抑所有的负面情绪,坚信自己不可以被打败。

可现在结果又如何,他对着空白自问自答,他还是被下达了不得不去“寻求帮助”的死命令。

好像一直来的所有坚持和顽抗不过是不懂事的逞强,好像它们不过是空洞的口号和不懂事的狂妄,是可笑的。

那天他醒来,面对着医生那些长长的说辞,有那么一瞬间他毫无理由的恨起了轰焦冻……那个云淡风轻的,什么都不知道却好好的站在那里,不必受到折磨的该死的Alpha。但也仅仅只有一瞬间罢了,很快这种可笑的负面情绪就像烟雾一样消散在了无边的旷野里——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能让他这么挫败的就只有一个轰焦冻。

真是可笑,明明他认识这个人也不过只有短短一年半而已。

是他让他在那个狂妄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感受到了畏惧,然后想要竞争,第一次在心理上把自己摆到了劣位,想要被正视,开始在意起另一个人对他的眼光。

愚蠢的、不顾一切的年纪,他的十五岁。

他在体育祭休息室的床上醒过来看见灰色的天花板,窗外是爆裂的骄阳,欢呼声很遥远。所有人都得到了救赎,所有人都得到了成长,他们互相庆祝,他们心满意足。

他被困在那个金光闪闪的第一位上,其他人看着他笑,像是在看一个背景板,而他挣扎着、暴怒着、想要他看向自己的那个人站在稍远一点的第二位的位置上,眼神平静像无风的海湾。

所以直到最后,那个轰焦冻依然满脑子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他的救赎、他的宁静、他得来不易的朋友和改变——所以他没有看过来。

他没有看过来。


现在再想起来,居然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又想起不久前盛夏的暴雨,雨滴打在身上隐隐作痛,他坚持着忍耐着,直到那个轰又一次用让他火大的梦游一样的口气说出——他不想屈服。那一瞬间爆豪忽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连火都无法再去发。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居然还在指望着这个混账阴阳脸醒悟。

轰没有,轰的脑袋里依然全是他自己的事,甚至依然没有想过如何将简单的问题尽快解决掉,他被它们耍的团团转。

而爆豪胜己,是实用主义者。

就算他对于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会毫不犹豫的伸出手,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会被对方所奴役。有的东西如果不能完完全全的得到手,如果不能……如自己所愿那样的得到手,那就算了。

他就不要了。

他宁愿不要了。

所以他打散了,所以他才开始说“别跟我搭话”,说着“别靠近我”,说着“别看我”,所以他不再想了。

因为他每一秒的时间和每一次微小的机会都是那么的宝贵,决不能浪费。


门铃在这时响了起来。



***********

绿谷在周末回了一趟家。

其实原本他这周末是打算留在学校做一些体能训练,然后就one for all的一些事情跟欧鲁迈特详细商谈一下,周三的时候也已经跟妈妈通了电话交代好了原因——所以说原本是这样的。

但是他现在还是回来了,引子十分意外地为他接过背包:“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虽然出久回来妈妈我是很高兴啦。”
“嗯……没有什么事情,就是,反正又决定回来吃妈妈做的饭了。”他一边用脚把鞋蹬下来一边抓着后脑勺蓬乱的头发傻笑道。
“真是的,这么突然完全没什么准备的啊!”
“不用准备什么啦,就随便做一些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啊,对了还有剩下的肉呢,正好可以做猪排饭!”引子开开心心的转身向厨房走过去:“但是这时候才开始做还是太晚了啊真是的!”
“所以随便做一点就好了妈妈……”他一边无奈的笑着一边抱着大大的背包跟了过去:“不要太麻烦啦。”
“出久先去换衣服洗澡!”
“好的好的……”

最后在吃到饭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引子还是坚持做了猪排饭,看着出久狼吞虎咽地吃下去,露出了已为人母无奈又怜爱的笑容来:“最近很辛苦吗?”
“唔还好吧,已经二年级了,不紧张起来不行的啊。”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啊。”引子双手合十,不安地攥紧了:“我听光己说,小胜又请假休息了。”
“……”绿谷停了停筷子,很快又恢复了方才扒饭的速度:“没关系的妈妈,小胜他只是……他有点生病了,相泽老师说他下周就能再去上课了。”
“不用特意瞒着我啦,我知道。”
绿谷被嘴里的猪排狠狠噎了一下:“……怎么?!”
“你光己阿姨说的,她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啦。”
“……还真像是阿姨的一贯作风。”绿谷忍不住叹了口气,一时间再没人说话,引子托着脸兀自想着什么,绿谷则低着头继续夹着菜,这样诡异的安静中好像有什么隐隐的期待在暗处涌动,仿佛沉寂海面下的洋流。
“出久啊……”终于引子斟酌着开口,她做了一个拜托的手势:“我这里有上次亲戚送过来的特产,正好也吃不完,麻烦你拿一些给光己阿姨送过去吧,今天的家务活好多,妈妈我好累呢。”
“唔……”绿谷抬起眼睛,鼓着的腮帮子停止了咀嚼。
“去看看吧。”引子微微笑着他:“出久。”
“……唔唔。”他把头又低了下去,端起饭碗来用力刮着碗底,来掩盖住脸上不正常的红晕。


十五分钟后。


在按响门铃的时候,绿谷还在乱七八糟地想,想着如果来开门的是光己妈妈或者胜叔叔的话他或许可以好好的应对过去,只要把妈妈交代的慰问品交给他们,然后……

门咔哒一声开了,然后爆豪淡金色的头发和赤红色的瞳孔出现在他的眼前,还有白的有些不健康的脸。

并且他看上去心情糟透了。

绿谷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在这之前除了中午水池旁的那一次,他们两个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好好交流过了。而所谓的“好好”意味着,他们根本就没怎么再交流过。除了几句不疼不痒的对白,和可有可无的对峙,那些屈指可数的场景就算被拿出来美化成电影一定也没什么意思,不会有投资也也不会有观众。

现在爆豪胜己看着他,极度的不耐烦,就连说出的话也极度的不讲理:“你来干什么。”

“妈妈拜托我来送给光己阿姨的东西……还有叫我来代替她慰问一下小胜你……”

“你他妈给我滚蛋!”爆豪忽然咆哮出声,仿佛绿谷的话踩了什么惊天大地雷一样,刚才的不耐烦已经尽数散去了,现在剩下的只有愤怒。

“你、你怎么又这样。”绿谷攥了攥手里的塑料袋,他已经很久没有面对爆豪胜己产生出那样怯懦的近似于“害怕”的情绪了,自从那次他们私自的斗殴,他忽然发现,原来他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小胜”,有的时候也会很弱。
像是一个遥远的不敢去想的什么,忽然被拖拽下来,坠落到了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尽管如此,在非必要的时候他看着对方却依然只敢绕路而行。爆豪胜己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他无论何时都锋芒毕露,仿佛所踏足之地遍布嶙峋的刺、仿佛浑身纠缠荆棘,只不过这种锋芒很容易伤及别人和自伤,人越是想要靠近他反而越是被他看穿自己的那一点阴暗和怯懦,故而越发无地自容起来。

就像现在他看着他,目光像钢锥一样刺过来,绿谷被这股视线逼的身体一僵。

“我也真是脑子不好使了,差点忘了你还跟以前一样的恶心。”爆豪胜己冷冷的怒火沾着恶毒的言辞毫不留情地投向他:“我们根本没必要玩这套‘你来探病了'的搞好关系游戏,我不知道你这一年来沉浸在什么自以为是的美好幻觉里,现在我来帮你重新加强一下记忆——你和你这具皮囊之所以没有被我撕烂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里面有欧鲁迈特的意志!”

这样的话如同一个可怖的诅咒,而现在他终于将它倾倒了出来,绿谷出久哑然,他想,难怪如此。

难怪就算是再怎么震惊全场,就算再怎么不合常理,小胜的眼里都没有他的位置,那双曾经总是把暴怒传递给自己的眼睛慢慢变得像深渊一样平静,他的看着自己,却仿佛在看着一个真正的人偶,他在注视着里面的那颗核,拼命地思考着自证着,而外面的那一层曾经被他命名为“废久”的皮却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从他的眼中完全消失了。

原来他不是接受了曾经改变了的“废久”,他是把“废久”分割成了两个人完全不相干的人。

“小胜……你、你不要这样,这样根本没有办法好好说话,我想说的也根本传达不到!”

“哈!说什么传达到?你根本连自己想要传达什么都不知道!”此刻的爆豪胜己刻薄的如同他人,他好像忽然被什么个性赋予了犀利独特的言语技巧,不顾一切地将这些对着可怜的绿谷倾倒,仿佛他现在想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伤害他。

“就算到了现在这步田地你依然满口的谎言,一句真话都不敢说,就是这样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高高在上的样子最叫我恶心!”

“从一开始我就是你自我满足中的一环,是你舍不得抛弃的假想敌,所以赶都赶不走。现在的我、这样的我只不过是你无数战利品的一个,用来昭彰着你翻越了什么苦难,践踏下了什么对手,你这副算计着力量看菜下碟的样子最让我恶心!少在我面前装什么圣人,我根本、根本不需要你来施恩!”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小胜你为什么要这样啊!你说的这些根本就不是真实……”

“真实。现在轮到你来跟我说真实?”爆豪闷笑了一声,那些冰冷的毒液终于有流失殆尽的征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你的真实早就埋在那些虚伪之下,连你自己都分不清了。废久,你从来就没变过,你只不过把小算盘粉饰的更加冠冕堂皇罢了,只是这样罢了。”

从小到大,他们从未好好交谈过。

即便是他们曾经互相惨烈的厮打、试图靠近、最终却又在阴差阳错间远离,粉饰太平最终事不关己。

“不是的小胜,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关心你。”

“……滚吧。"

爆豪说的这句话时候异常的平静、疲惫,仿佛有好些积压已久的言语被纠结成腐朽线团的情绪缠绕着,在漫长的时光里就被这些负重拖的跌跌撞撞、伤痕累累,最终妥协、最终遗忘。

“滚吧。”

最后只能倾吐出破碎的残片,毫无用处、毫无帮助。


绿谷忽然想起昨天下午,他坐在位子上听见切岛和上鸣在课间的间隙商量要不要约时间叫上濑吕去接小胜。
“但是绝对会生气的吧,那家伙的话。”
“绝对会很嫌弃我们啦。”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这样抱怨的话,末了都笑起来。
“不这样的话就不是他了啊。”

那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课间罢了,却莫名成了扎在他心口的一根刺。

人和人之间友善相处……才是正确的,才是讨人喜欢的,所以不讨人喜欢的小胜,一定会是孤独的。他的性格、他的脾气、他全部的一切价值取舍注定了他会孤独一人,仿佛赌气一样。而自己一路走来,获得了那么多,因为他把自己敞开来,知道与人为善,知道关心他人,所以他才收获了一样的关心。

而什么都不会做的小胜,是无法被人所理解的。

应该是,一定无法被人所发现的。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绿谷无助地看着眼前用光了情绪和力气的爆豪,忽然感受到了难言的恐惧和莫名的绝望。

天空慢慢的黑下来,住宅区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

爆豪胜己的眼睛里倒影着一条细细的银光。那是一根蜘蛛丝,神将它垂在罪人的面前。

但仅凭这种东西,根本没人能获救。

没人。


*********

凌晨时分。

轰从噩梦中惊醒,他的心跳加快,汗水几乎湿透身上的睡衣。口干舌燥。

床头的闹钟显示着时间,他已经没有力气转过身去看,轰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沸腾的血液在和冷汗一起迅速凉下来,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柔软炙热的触感。

那是梦,混乱的梦,如同滚烫的潮水一次次将他淹没,在惊醒后迅速退去,让他忍不住发颤。

他想起那个医生的话——“Alpha的话,比起什么自身的健康和友不友善的态度,更应该重视重视性犯罪问题吧”。

性犯罪。

他不是没有在那些厚厚的手册上读到过这样的字眼,但是不管是读到过多少回,或者即使被那个医生当面提到,于他而言都从未有过什么大的触动。那是他能理解其中意思但却无法共情前因后果的陌生事情,那是遥远到与他绝缘的概念——本该如此。

在他的心底忽的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惧,仿佛来自深渊之下的腥风,带来躁动不安的气息,让他几乎无法冷静下头脑。

空气中有一根看不见的线骤然拉紧,他甚至能听见它正在发出丝丝的崩裂声,仿佛随时会断掉。

不能让它断掉。

轰用力捧住自己的脸,他感受到自己下半身尴尬的状态,有些不太好意思掀开被子。于是他就这么静静坐了一会儿,等到下半身缓解的差不多了,才分出一点精力照顾自己身体发出的其他糟糕信号——他蹭了蹭额头上半干的汗水,喉咙干的像是要撕裂。

轰起身走出房间,他在凌晨时分坐电梯来到一楼的休息区,身上还穿着被汗水浸透、潮乎乎的睡衣,脸上干涸的汗渍有些发痒,他伸手摸了摸,再抬起眼看见端着杯子从厨房拐出来的爆豪。

然后他这才反应过来,一楼大厅的灯原来是亮着的。

“爆豪……”
“……”
在这个情况下遇见对方轰有些尴尬,即使他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具体是哪里尴尬,而对方好像连开口的打算都没有,就只瞥了他一眼,继续喝着自己杯子里的东西就要跟他擦肩而过走开。

“你怎么会在这里。”轰脱口而出,然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可能有些多余——他是早睡派,大概爆豪就是在那之后回到宿舍的。
“用脑袋想想不就知道,老子早回来了呗!”对方不耐烦的啐了一口,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轰觉得眼前的爆豪居然难得有些温顺。或许是因为他在凌晨时分出现在这里,又没有说什么去死、别和我搭话那种明确而强硬拒绝对方的话语,反而整个人透出一种难以掩饰的疲态来,连神色都因此而柔和了下来,没有了往日的威吓感。

“因为那个住宅区有我不想跟他共同呼吸的人在。”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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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痛苦了啊,太痛苦了!我现在吃粮吃的只想看轰爆疯狂上床,铺垫什么的,好无聊啊!【大哭

亲娘的又破万了OTZ

在这片文里绿谷醒悟的比较早,他的戏份还没完,机会主义者很强悍,轰属于运气好才没被出局【我到底是哪边的……

青少年的X觉醒大概是个蛮慌张的过程,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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