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写的三串儿

【轰爆】命运的引线 03

日常排雷提醒:
*一点都不理性的理性abo
*原著背景+我流abo特殊设定
*俗
*轰爆,内含怪异的出(—>)胜;对此请务必报以宽大的心胸,反正也没法把我的头按在键盘上摩擦。
*以上ok?

———————


03·雨·


——真是稀奇啊。
——……
——你居然……嗯,这么平静什么的,我和切岛还一直以为你铁定会情绪失控呢。
——少他妈胡说八道。
——所以说你现在真的有点吓人啊,喂爆豪,随便说点什么吧,冲我们吼两句也没关系啊,喂。

声音被切断了,是他切断的。周围是一片混沌的黑,他看不清景色也分不清方向,他去看向自己的手,但是那里什么也没有,没有手机,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东西。

爆豪知道自己在做梦,他睡得并不安稳。

那天在校医院里进行了初次的抑制剂注射,拿到了针剂登记本和其他乱七八糟的资料,撇下了轰自己走掉,然后被通知暂时回家休息,回家的路上接到了白痴脸的电话,应付他的聒噪和切岛的啰嗦,最后不耐烦地挂断了,一天后老太婆和臭老爸被叫去跟班主任做了会谈。

——反正你早就有决断了吧。

她回来后意外平静地对着他说话,而他靠在玄关看着这个啰嗦的老太婆一边说着话一边还用一只手锲而不舍地勾着自己的高跟鞋,偶尔投向他视线又昭示着她心里扭捏的在意,总之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而他那个性格温和的臭老爸就只在一边耐心地看着,等着。
还用问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像是休眠过后苏醒过来的野兽,慵懒脆弱,掩盖不住血腥气。
当然是要成为第一的英雄。
——是吗。
终于她放弃了和那双好看而不中用的白色高跟鞋继续争斗,把随身的小包往一边的鞋柜上一扔,这一次看起来却似乎已经完全不担心了。
——果然是没有变的吧。

好烦。

爆豪胜己在梦里皱了皱眉,他烦躁地翻了个身,床单卷起褶皱,勾住手指,缠人而不快。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来着?
终于彻底明白了“就算是去拼上一切世上也总有事情无法如你所愿”。
明白了不管遇到什么事,最重要的是解决它,如果得不到想要的结果的话,再多的怒火也只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

结果重于一切。

爆豪睁开眼睛,脖子上汗水涔涔。

窗帘忘记拉上,炽热的日光在木地板上烙上一块长长的白斑,空气炽热和粘稠,他坐起身来,头痛欲裂,都怪那个过分灼热的太阳,把整个夏天都烤褪了颜色。

窗外蝉鸣不止,光己阻挡不住的大嗓门从楼下清晰地传上来:“别忘了明天要回去上学了啊胜己!午觉不要睡过头!”

“……知道了。”

“喂胜己!今天还要去疾控中心再注射一次抑制剂呢!”

“都说知道了啊老太婆!”

用力地吼出这么一声,震得自己脑袋也嗡嗡作响。于是彻底失去了那一点困意,翻身拽下潮湿的黑色背心,赤裸着上身挑选出一身出门穿的衣服,感受到身上的汗愈发疯狂地冒出来,烦躁地扼住自己的咽喉,不知道这股焦躁的灼热感究竟该怪罪于谁。
下楼去的时候看到了老太婆放在饭厅的点心和冰饮,玻璃杯子上挂着一层薄壁的水雾,滑落下去在桌子上积攒起浅浅的小水洼。

他在心里撇了下嘴,粗鲁地抄起杯子来几口喝干了,不意外地又听见从厨房里传来的不要喝的太急的大喊,于是一边用同样的高嗓门回着烦死了烦死了一边走向玄关,在鞋柜上抄起针剂登记本,被封面上贴着的粉红色便利贴狠狠恶寒了一把,于是硬是把上面疾病控制中心的地址背了下来——也算是正中了那个老太婆的下怀。

这样拖拽着一地凌乱的情绪打开家门,盛夏便涌到了眼前。

有那么一瞬间爆豪觉得自己的身体与大脑一起停止了运转,白色的阳光、沥青地面辛辣的味道、蝉噪,它们一齐向他涌来,让他有片刻间几乎动弹不得。他又开始觉得燥热,并且头痛欲裂,手中的登记本几乎被抓皱,然而片刻后他还是抬脚走进这片盛夏里,一步0.65米,用他一如既往的步调。

曾经的爆豪胜己不允许自己有狼狈不堪的时刻,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不允许自己捶打墙壁,哀嚎,失控,歇斯底里——直到十六岁那年的那一天夜晚他才终于允许自己也可以拥有这样的崩溃情绪。那是一场大病,突如其来牵动十年的顽疾,逼迫他在仇敌和英雄的具象面前将自己撕扯开——但说到底,那也不过只是一场病。
就如同现在,也不过只是一场新的顽疾,只要他想,哪怕是绝症他也可以体面的坚持到停止呼吸的前一秒钟。

他走出居民区,等待路口的红绿灯,然后走进地下铁,半个小时后他走出另一个站口,抬头看完全陌生的区域地图和广告牌。

——这只是肉体的问题,所以一定有办法处理。

走出地铁站后还要再穿过半个街区,爆豪在公车站牌逗留片刻,看见上面由于路面修葺而张贴的改线说明。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西边飘来大块淡灰色的云,稍稍遮蔽了太阳。他花了大概一秒钟的时间略作考量,然后转身离开了站牌。

人生真是充满变数,你永远不知道先与哪一个不期而遇。

他走过事务所的广告牌,走过杂货铺,转过家庭餐馆、经过派发传单的人员,然后停住脚步。他才走了不到十五分钟,但是他停住了脚步。不远处的有一小段的坡道,爆豪知道走过那个坡道后再有一点距离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但是现在他皱眉看向那里。

轰站在那里。

面对着他,柔顺贴在耳侧的头发和浅蓝色的短袖上衣,驼色的裤子在裤脚上挽起一块,背后是即将蔓延到尽头的坡道和西方飘来的云,他也在看着他,眼神平静。

这真是一个奇妙而扭曲的场景,叫爆豪几乎生出这个人是在等待自己的错觉,但他的倔强致使他紧闭着嘴巴,拒绝开口说话并示威一样地瞪着对方。
“下午好,我正要去疾控中心。”轰说:“要一起去吗?”
“你背后才是去的方向吧。”
“嗯。”
“所以你他妈逗我呢?”
“我是从这边过来的。”他抬手指向身侧一条不易察觉的岔路,答非所问:“然后看到你。”
“啊啊是吗。”爆豪不耐烦地回应着,烦躁地狠抓着自己的头发,对方无辜的眼神反而让他无所适从,但最终他还是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烦死了。”
这么抱怨着,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别和我搭话。”
跟他擦肩而过。

空气开始变得潮湿闷沉。

爆豪在前面走着,他听得见身后几乎重叠的脚步声,轰在跟着他,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察觉到这距离甚至有逐渐缩短的趋势。他又开始抬起头来看天,烦躁不安地扯低领子,不远处体积愈发膨胀了的乌云让他心神不宁,明明刚刚还是令人烦躁晴天,现在暴雨的预兆却开始愈发强烈。
你还好吗?轰开口问他,短暂僵持的寂静被打破,像分而复合的水面。
你哪只眼看到老子不好了。
……那就算了,没事。

两个人之间进行着完全无营养的对话,但谁都没有再去提起上次的失控事件。或许轰花了将近三天的时间终于走完了他那条漫长的反射弧,意识到了自己前后的失态,终于不再想提起。

突然之间默然无话,柏油马路上摇曳着透明的热气,这段路上没有树荫,他们走过一小段围墙,爆豪忽然偏离了原有的行进方向。轰在混沌的热浪中抬起眼皮,只来得及看见刚刚关闭的玻璃门和他汗湿的背影。

爆豪拐进了一家便利店。

他站在冷柜前面浏览陈列的冷饮标签,冷气透过湿透的衬衫刺痛皮肤。冷柜苍白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路过的店员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爆豪在结账的时候多磨蹭了一会儿,他叼着软塑料包装的汽水走出超市,发现轰居然还站在那里。

轰还站在原地,双手卡在裤子口袋的边上无意识地歪着脑袋,好像是在发呆又好像是在等他,在听见脚步声后把脸转了过来。

他说,是有点热。

爆豪用看一个物理公式或者数学方程的眼光去打量他,试图分析这个名为轰的有着无聊的表情和怪异的行为的躯壳之下的本质,可惜他失败了。轰迎着爆豪的视线,两个人在半空中冲突地对视片刻后他移开眼睛,下意识地蹭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爆豪。”

对方应战一样抬起下巴乜了他一眼。

“你好香。”

——这就是所谓的“气氛崩裂”的那一刻。

伴随着这句糟糕的话,爆豪的脸上显现出一个露骨的、分外夸张的扭曲表情,塑料汽水瓶在他的手中发出吱吱的呻吟声。

你说的什么鬼话?!他大声咆哮起来,便利店里开始有店员隔着玻璃对着两个人指指点点,很快被走过来的店长驱散了。

“抱歉……只是,”轰摸着自己的鼻梁,声音被按在手掌下面含混着,仿佛那股味道就在他周围萦绕不散:“我只是闻到了。”
“恶心。”爆豪情毫不留情地回斥道,他挑选着最恶劣的言辞,竖起浑身上下进攻的刺:“滚远点!”
“……你总是这样动不动就开始贬低别人,试着友好相处一下又会怎样?”

这样的话轰说出来已经带上了咄咄逼人的味道,甚至还有八九分高高在上的说教,仿佛面对的是一个不满十岁的蛮不讲理的孩子,而做大人的则被他耗尽了耐心,自上而下的态度里挥之不去的是“你怎么不能听我说话”的镇压——而轰自己对此毫无察觉。

他只注意到爆豪的眼睛红了,不是要哭泣的那种潮红,而是被愤怒烧的通红,眼瞳危险地缩小,里面有黑暗的潮水涌动。这是一个爆发的前奏。

从数天前那场不明不白的昏厥开始他们就一直处在这突如其来混乱的中心里,被各种不受控制的状况推来打去,曾经轰以为爆豪会是自己同甘共苦的伙伴,可是他不是:他敏感、他爆怒、他充满戒备心——让轰更觉得难受的是,爆豪这一切负面的情绪几乎都在针对着他。

仿佛自己被莫名的指责了一样,他不能接受。

轰攥紧了左手,他又开始觉得眩晕,脑袋有些混沌,还有体内涌起的低热,灼烧他的脑神经,胸口滚烫,让他莫名的就失去了继续对峙的力气。

轰并不能很好的解释清楚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究竟为了什么,他没有那么强的目的性,他站在那里看见了爆豪所以他问他要不要一起,他在爆豪默不作声独自走开的时候站在热浪蒸腾的路边等待他回来。他做着这些,并不是想要怎么,只是他觉得这样会比较好。就像他说的,这场突如其来的异变中只有他和爆豪两个当事人和受害者,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传来的信号,他感觉得到在这具身体隐蔽的角落里有什么在飞速生长,那种不安全感让他焦虑。

他承认,他在害怕自己会不会不知不觉中又一次变得恶劣,他害怕自己重蹈覆辙,那是过去埋藏在他心底和思想中的种子,在阴暗的角落里絮絮低语着提醒他曾经如何的孤僻,他曾经如何戾气环绕,曾经为了达成一个报复的目的而差点变成了一个怎样的人。后来他又是怎样想努力变得更好,想做正确的事情,然后又是如何险些不知不觉地变回到那个被偏激蒙蔽眼睛、自我又独断的自己。

所以他还是不够强,他还是不够好。他小心提防着他终其一生的对手,他本身。

现在爆豪瞪着他,身体危险的前倾着,爆豪在真正动怒的时候就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压低上身、把重心前倾,如同动物发起进攻的前兆。在别人的眼中这大概是一个要打架的姿势,但是即使是用现在这个混沌着的脑袋去应对,轰对此也并不怎么担心,因为他知道从他们15岁那年进入雄英直到现在,爆豪从来没有和任何人私下动过手。

除了绿谷。

轰觉得自己的身体某处猝不及防的疼了一下,尽管他对这份痛楚感到茫然。但如同他所认为的那样,他们之间的冲突并未爆发出来,轰看着爆豪在几秒后自我强迫一样把身上的架势一点点卸掉,觉得自己甚至能听见对方咬紧后槽牙发出的咯咯声。
至于那只塑料的瓶子,现在已经在爆豪手里扭曲的不成样子,透明的汽水从瓶口溢出大半,落在他脚边形成一大块深色的斑。
终于爆豪把身形全部扯正,尽管还肉眼可见的僵硬着。他没有看他,撇开的脸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
“不许再跟着我。”终于轰听见爆豪开口说道:“给我滚开,给我收起你那恶心的眼神,还有你那窝囊的态度,看了就他妈的火大。”说完他把手中的塑料瓶狠狠砸向不远处的垃圾桶,转过身去踏着发烫的沥青地面,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压抑已久的暴雨终于倾倒了下来。

轰感觉到有水一滴两滴地打在他的眼皮和脸颊上,越来越密集,然后终于连接成一片哗哗的水幕。他看着爆豪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站在雨中一动不动,有一些事情在他的脑海里挥散不去,让他没有办法一下子做出适当的反应。

他想爆豪旁若无人的样子,想他们之间永远缺少的沟通交流,想爆豪从来不与他搭话,如果他不去说话对方也不肯多发一言。想着这个人就像个孩子,永远任性肆意,永远不听人言,且喜怒无常。

爆豪胜己就仿佛一个永恒无解的难题,而他对此束手无策。

那么是不是应该把情绪全部都收拾起来,是不是只有学会放弃和不追究才是真正的聪明和坚强,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只有学会无视和抛弃不能为自己所掌控所契合的存在才能真正成为一个永远不会迷茫和寂寞的人。

轰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短暂的失明之中他听见水面被用力踩碎发出的声音。

爆豪又跑了回来,他踩着水坑,逆着风雨奔回来,尚未站定就冲着轰大吼出声:“给我听着你这个瞧不起人的混账阴阳脸,我从来没有被你控制住!也没有屈服于你的想法!”

轰又蹭了一把眼上的雨水,为了能将对方看的更真切一点,这么片刻间他无法很好的理解爆豪言语间所想要表达的意思,所以只好有些呆板地回答道:“这样吗?”
“废话!”对方顶着嘈杂的雨声扯着嗓子回答他:“那天是我把你的冰炸开的,要不是废久那帮垃圾最后冲进来我早就连你一起炸飞了!你他妈根本、完全就没有在我这里赢到一丁点!白痴!”
他大吼大叫,雨水从沾湿的发梢甩出去,情绪激动的样子和之前拼命克制自己的样子判若两人,此刻的爆豪又变成了一个不讲理的小孩子。或许又正是因为这样,爆豪才会是那个永远不逃走、不妥协的爆豪——就算是来回兜圈子、就算是对自己残忍也不肯圆滑地回避任何问题。而这样纯粹的心境,往往都只有孩子和疯子才触碰的到。
“……这就是你所在乎的事情吗?”
“啊?!你他妈大声点!”
“不,没什么,抱歉。”他隔着倾泻的豪雨与爆豪默默地面对,湿透了的头发和衣服贴在他的脸上和身上,看起来狼狈不堪:“我不知道。”
“………蠢货吗你。”终于爆豪沉默了下去,他们的衣服下摆开始垂下细细的水线,地面上升腾起白色的水雾,路边下水口处形成小小的漩涡。又过了好一阵子爆豪才又开口,这一次他没有再斥责任何人,只是声音听上去格外的疲惫:“蠢货烦死了。”
空气被过高的水分和激烈的风挤压,有人因此而被噎到,不知道是谁先咳嗽了起来,仿佛溺水。这两具埋藏着无措秘密、正要抽芽生长却不知该往何处伸展枝桠的身体,伫立在灰色的天空与地面之间,任凭倾泻的洪水冲洗,除了雨声和远方地平线处发生的惊雷之外再无其他声音,就这样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久的时间,爆豪转过身,被雨水浇透的头发像动物的耳朵一样微微垮塌着,和湿润的眼睛一起组成了一个脆弱的幻觉。他还是怎么也不肯多说一句话,在这场世纪静默的最后,在他要再一次迈开脚步的前一刻,又是那个仿佛永远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都不关心、笨拙寡言却总是让他愤怒的轰焦冻张开了口——

“我不想屈服。”

这是一句没有主语,甚至不在乎有没有听众的话语,如果是以前的爆豪,想必会怒吼着对他说上一句“谁他妈管你”然后抄着口袋继续走自己的路。而现在的爆豪表情在短暂地空白一瞬后依然恶劣地嗤笑出声,言语中夹杂着谩骂刺破之前所营造出的所有柔软表象:“谁他妈管你啊!”
他夸张的昂起头,然后迈开脚步,只不过这一次他在踏出一步后停了下来,背对着那个轰用难得没有嘶吼的、听不清喜怒的声音丢下了一句:“那就不要屈服。”

这一次他真正的走掉了,同样不在乎自己的言语是否同样被吞没在了嘈杂的雨声里。而轰看着他的背影,垂下的白金色的头发、湿透的白色上衣,紧贴在后背上显露出的两只突兀的蝴蝶骨,直到它们彻底与路尽头湿淋淋的灰色融为一体。

在他的眼中那个背影看上去那么脆弱又那么坚强,好像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再让它的主人感到害怕。

轰坐电车回家。

幸好这场雨来的强势而突然,站台上到处是与他一样因为没有携带雨具而浑身湿透的人。半途电车暂停了一阵子,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浪费了不短的时间才又重新启动,最终他在傍晚时分回到家,身上缠绕着挥之不去的潮湿水汽。姐姐站在玄关满脸是掩盖不住的讶异,而他则没什么所谓地拘了一把湿淋淋的刘海。

最终还是被赶去洗澡暖和身体,宅子里静悄悄的,安德瓦没有回来,他吹干了头发走出来,看见姐姐打开了茶室的那几扇纸门,雨后带着辛辣泥土味道的空气被凉凉的风灌了进来。
“真好啊,下了一场雨温度总算是降下来了。”
轰冬美从屋里走出来,看见他坐在门廊下发着呆,浅色的毛巾搭在脖子上兜着红白的发尾。
“去到那边路很远吗?明明为了能快些回来中午就动身过去了。”她从茶几下抽出一张垫子坐下,把装着点心的小筐子放在上面。
“没有很远。”轰回应着,接着拖长了的说话的气音犹犹豫豫地反问她:“有些事情你能……听我说说吗?”
冬美眨了眨眼睛,同时她趁着这个空档回忆了一下,确信上一次听到轰这样讷讷的声音还是他在七八岁大的时候。
“好啊。”她托着脸,一起看向屋檐下露出的一小片已经擦上苍蓝颜色的夜空,对于幼弟这样的要求她从来不会拒绝,不如说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当妈妈不得不住院离开他们之后,她就已经默默地把这个孩子当作了自己的责任。“来说说看吧。”
轰把两只手交叉拢在一起,这是他下意识的习惯,他在思考或者整理语言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触碰自己的指关节,冬美没有催促他,她只是等着。
“今天,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爆豪。”
“那位爆豪同学吗?”
“嗯。”
“唔……有好好打招呼了吧,跟那位爆豪同学。”
“算是吧。”
“算是啊……”
“我……自从半年前老爸受伤的那件事后就下定决心要好好看,看清周围的人和自己,这一次的事情也是。但是这一次的注射起效似乎有些慢,我闻到了……我觉得我闻到了,他的味道,说话有些失了分寸。”
听到这里冬美有一点紧张地向前倾了倾身体:“你没有说什么格外失礼的话吧?倒不是我不信任你啦……”
“……并没有。”轰停顿了一下后回答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冬美觉得他的声音有点气鼓鼓的。“就是这一点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大家好像都认为我会加重他的负担。”

“焦冻还是孩子呢,当然不会明白有些事情对于别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吧。”冬美呼出一口气,放松后她拿起桌子上的一块海苔脆饼掰开,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Omega很辛苦哦,是焦冻你所想象不到的辛苦,所以大家才会一直跟你说要体谅,适当的避让也是应该的。”
轰转过头来看她,眉头微微皱着,虽然依然是一张平静的脸却泄露出一点点固执无法苟同的味道。冬美有些无奈的笑起来,只觉得他顽固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像抓紧什么不肯放手的小孩子。
“Omega会生孩子的哦。”
“……这个我知道,我看过材料。”
“虽然知道,但是没法想象所以没有什么实感对吧。姐姐我作为女性的话,反而微妙的更能共情一些呢。”
“尤其是想到他们比身为女性的我们还会在不远的将来开始被‘发情期’所困扰,身体因为无法自我掌控而变得陌生……这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而Alpha这种存在正是最可能伤害到他的第一后补,所以在昨天去跟相泽老师做商谈的时候,老师才会反复提醒我要注意劝导你意识到这样的问题,要跟对方拉开距离。”
“……可我有看到,材料上说Alpha跟Omega应该……总之,不是你说的那样的。”
“也是有那样的说法呢,但是,焦冻是不想的吧?”冬美放下手中的一半点心:“跟Omega组建家庭什么的。”
“我并不是……”眼看着话题触及到一个奇怪的不能想象领域,轰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他转过身把手臂支撑在交叠的双腿上,避开冬美的视线。

这样的话题走向并非他的本意,他只是对爆豪不明道理的回避感到迷惑和不快,尽管连他自己也讲不通这其中的逻辑道理,他不想被避开,被爆豪避开这件事会让他觉得很难受。

与师长们所主张的态度相反,他认为他们之间能够沟通,就像这一次,他在注射完药剂的归途中遇到前来的爆豪,他花了大概不到一秒的时间考虑然后脱口而出了谎言,他说自己是正要去疾控中心的,并询问对方要不要同行——他知道一秒钟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让任何人进行思考,那么显而易见的,是他的本能替他做出了判断与选择,尽管这种方式和过程说不出来的怪异,但是结果却让他放松。

因为爆豪说了“不要屈服”,对于他的话爆豪能够听的进去、能够听懂。

爆豪是不一样的。

“他是不一样的。”

“什么?”
冬美追问了一句,她没有听清轰的话。

而轰将拢在一起的双手靠在口鼻上做出一个很天真的、有些孩子气的动作,来宣泄心中刚刚膨胀起来的、撞来撞去的鼓噪。

“我是说,我不觉得我能伤到他。”

冬美咬了一口点心,啪沙啪沙的脆响声回荡在四叠半的和室里,她不知道自己要再说些什么,她也是感情充沛但不习惯过分干涉他人的人,那个与他们家庭有着遥远距离的陌生的少年人在她的世界中是模糊的,对于幼弟现在所坚持的事情她同样困惑。
她是老师,隐约能够触摸到一点少年人思维方式的边界,她想很多事情其本质就已经决定了它们无法被迅速的解决,它们需要时间,而时间这种东西又是那么的难以琢磨——太早或太晚了,都不行。

“说起来明天开始就要恢复上课了呢,是直接从家里出发去学校吗?”

最后她随意地换了一个话题,决定把剩下的事情交给时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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